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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ly The Winds

“来”

我不惧真相,也不怕吐露秘密,只是希望文字不会一直这样苍白无力、诡诈多变。我知道,文字在用它的难以捉摸警告我:更高贵的做法是不去打扰真相,最符合真相本意的态度是让它一直隐藏。但现在,我希望尽快做个了断。结束这一切也很高贵、很重要。
    P3

对这些事,我一直保存着“鲜活”的见证。不过没有我,这证据什么都证明不了,我希望一生之中没有人能走近它。而我死后,它将只代表一个难解之谜的硬壳。我希望,那些爱我的人在我死后有勇气销毁它,而不试图破解。对此,我会在下文再透露一些细节。不过,如果那些细节没有出现,我恳求爱我的人不要突然扎到我为数不多的秘密中寻找,不要阅读我的书信——如果找到的话,或者翻看我的照片——如果出现的话,尤其不要打开已经关上的东西;我恳求他们销毁一切,又不知道销毁的是什么,全然无知与自发,出于真情实感。
    P5

恐惧和疾病将她的白昼变成了黑夜。
    P11

如果你不杀了我,你就是个杀人犯。
    P21

他说起死亡来熟络得令人厌恶。我的悲痛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P24

……一群不相干的人围着无言的她,这在从前一定让她难以忍受。真不该让她承受这种尴尬、错位的场面,这令我反胃,使我的悲伤变成了苦涩和厌恶。我站在她的床前,但他们挡住了我的视线。可以肯定的是,我望着她,凝视她,却看不见她。……我想知道,J都顽强反抗了那么多年,毫无松懈,为什么就没能找到力量再坚持那么一小会儿。我幼稚地以为,那只是几分钟,算不上什么。可是对她,那几分钟却多于一生,多于人们所说的生命的永恒,她一生就遗失在那几分钟的时间里。…… 她的脉搏就如沙子般散开了。
    P25

就在那时,我看了看她的手。所幸,两只手没有扭结到一处,但由于最近一次痉挛,僵硬地紧缩着,斜垂在床单上,手指也有些扭曲,所以手显得特别小。想到她刚才笨拙的挣扎,想到她强大的灵魂一直在孤独中进行的艰苦战斗,她弱小的双手让我一时悲不自胜。
    P26

“你来了有多久?”……或许是担心我来得太迟,也或许是担心我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被吓住。
    P27

现在想想那之前还有之后发生的一切,当时的欢乐真是令人心碎。
    P28

我们都是动作迟缓的动物,而她则必须动若闪电才能留下最后一口气,去躲避那最终的静止。
    P37

那个死去的姑娘因我的召唤而复活,我没感觉其中有什么特别之处,倒是在她身上我目睹了一个令人惊叹的奇迹:她的勇气与毅力如此强大,只要她愿意,连死亡也无计可施。还是要强调,我所说的并无非同寻常或者让人惊讶的地方。奇异之事在我缄口不语之时才真正开始,而讲述它已非我所能。
    P38

只是,一个念头并不真的是个人,即使它像人一样行动、生活。念头要求忠诚,很难耍诡计。念头本身有时虽然虚假,但假象背后我还是能辨认出某种无法被我蒙蔽的真实。
事实上吸引我的正是这念头的正直。当它浮现在脑海,就不再有记忆与恐惧,而疲倦,不详的预感,对昨天的回想,还有明日的计划,也都统统不复存在。也许这年头已经浮现过千万次。还有什么比它更让我熟悉?然而,我们之间永远失去的又恰恰是熟悉。我望着它。它和我朝夕相伴。它住在我家。有时它张口吃饭;有时——虽然很罕见,它睡在我身旁。而我,一个疯子,双手合十,听任它自食其肉。
    P40

当我痛苦地回望那些沉默的日子、缄口的岁月,好像面对一个无法进入的、不真实的国度,不向任何人开放——最重要的是不向我开放。可是,我生命的很大一部分就在那里度过,轻松自在、无欲无求,凭着一种令我瞠目的神秘力量。
    P41

我把自己锁在房间,整栋房子都无旁人,房外亦几无一人,但孤独本身开始张口说话,我则不得不反过来言说这一说话的孤独。不是想要嘲弄它,而是因为有一个更大的孤独盘旋于它之上,而在这更大的孤独之上,还有更大的孤独。每个孤独都相继接话,想要压制那话语,让它沉默,结果反而都在无限反复它,并使无限变成它的回声。
    P42

和我一起她唯一开心的时刻就是背书,她曾连篇累牍地拿拉里夫、福勒瑞和马雷轰炸我。听她讲这些很让我放松。这些知识,如此古旧,在我头顶盘旋,用乌鸦嗓子反复对我说:学习有时,无知有时,理解有时,遗忘有时。
    P45

要不是最近这次相遇,她不仅会从我的视线完全消失,而且她在我记忆中的位置会被一个巨大的空洞取代,非人却有生命的空洞,一个鲜活的裂隙,只有费尽周折她才能从中显现。使这感受更加纠结的地方是,这遗忘似乎并不真的是一种遗忘。那一刻我非常真切地看见了她,如果能早点意识到这点,我发现她的时间还能更早些。比方说,我很好奇:昨天,整个傍晚她都在那里,可我注意到她了吗?
    P46

严重的不幸近在咫尺,像所有真实的不幸一样悄无声息,无可救药,默默无闻,什么都无法让它现身。我感觉,自己好像行进在一条荒僻大路上的旅人;那条路召唤他,他应声而来,但路想要弄清楚来人是不是那个应来之人,于是回头辨认,结果他们俩撞到一处,跌进深谷。不幸就是那条回头打量行人的路;这不幸越深痛,它就越不为人所知,无声无息。
    P47

或许我可以解释一下,当不得不见人时,我为什么宁可绕远路外出赴约,也不把会面安排在旅馆的四墙之内。这倒没什么秘密可言。况且最终,好些人总是来我住处,有些还很频繁。我这么做理由很当然:如果人们过来,你会在他们离开很久之后还不得不看见和听见他们,这令人厌倦;你需要把住所变成太平无事的地方,在那里不该见面的人不会相遇;最后,这样做还是个测试,因为迟早有一天某个一直被你拒之门外的人会跑进来,或者在附近逡巡,到那时你就会发现不让他进门到底是桩罪过还是相反——是一件令人惬意的事。
    P48

奇怪之处在于,我前面提到的玻璃橱窗经验适用于一切事物,但尤其适用于某些有趣的人和物。比如我读一本感兴趣的书,就会产生强烈的愉悦感,但这愉悦隔着一块窗玻璃,我能看见它,欣赏它,却不能使用它。同样,如果我遇见心仪的人,那么所有因她而来的欢乐都在玻璃下面,不可损毁,但也因此距离遥远,处于永恒的过去。相反,当涉及不重要的人和事,生活又重新找回它的日常价值和实在性,所以尽管我想过有距离的生活,却又不得不在卑微的行动与普通人中寻找。这就是为什么我要上班,为什么我看起来越来越有活力的原因。
    P60

我从未完全坦诚过。我从不认为就因为你碰巧认识许多人,你就该为满足另一些人的好奇心或妒忌心而出卖他们:这些人默默出现,然后默默消失,隐匿是他们理应享有的权利。所以我的坦诚就多了一条新法则,一条以真相为名义发出的警告,这真相没有通常的证据,它走出隐蔽状态,通过我的口骄傲地显现出来。
    P62

有这么一个人,我见都不想见,在生命的某个阶段,我曾固执地与其作对。我决绝地坚持这场斗争,同时也观察它。我清醒地意识到斗争的背后存在自己的种种隐秘动机,我为这些动机负责,我承认当时的感受相当复杂,自己都说不清。这就是我的弱点所在,不在争斗本身,争斗只求个结果,而在于我已经误入歧途的清醒,它让我以为揭露了这场争斗的隐秘动机,结果就会有所不同。
    P64

我心头有个执念,它完全不受环境影响,我俩互敬互重,只是彼此的敬重并不对等,之间保有一段距离。有时令我惊讶的是这距离的无限,还有执念内在的坚硬;不过,说它坚硬又有失公允:因为那坚硬来自于我,我本身。我甚至有理由这样设想:如果我当时就可以像现在这样,更经常地与之为伴,给它坐在我桌边、躺在我身旁的权利,而不是满足于只与它进行片刻的亲密接触(在那些短暂的接触里,它展示出不可一世的力量,而我的力量则以一种更大的傲慢擒住它),那我们之间不会如此陌生,双方悲伤的程度不会如此不同,亦不会缺乏绝对的坦诚,我对它的意图或许也会有所了解。这执念自己都不曾了解自己的意图,我的疏离使它变得如此冷漠,这冷漠又将这执念压在玻璃板下,沦为顽固梦想的猎物。
    P66

有好几次,她的表现完全不同,只是现在我已想不起来。遗忘只说明我还能忘记得更多。
    P71

……想到那自由的身体——疾病这样性命攸关的大事使它变得既重要也虚无,……
    P73

她在我面前,带着一种特别的自由,好像人的一个念头那般自由;她存在于这世界,然而我能与她在这世界上再次邂逅,只是因为她是我的一个念头;在她与我的念头之间,建立的是何等的默契,何等可怕的同谋。我必须得说,她端详我的申请好像是个认识我,甚至与我十分密切的人,但那是一种藏在眼神背后的认识,无需看,无需示意,只是思想上的认识,亲切,冷淡,又死寂。
    P74

我结巴着生造出种种表达虽然其含义究竟是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可它们却从我这里榨出了我原本永远说不出,永远想不到,永远不会闭口不谈的东西:它劝说我倾听这些东西,并在我表达这一切时给我微醉的感觉,这感觉意识不到自己的界限,胆大妄为过了头。于是,我用这种语言向她做出了最亲切的告白,一种于我非常陌生的做法。我至少两次用她的母语向她求婚,这说明我有多么言不由衷,特别是实际上我厌恶婚姻(也不太尊重它),可是在她的语言里我娶了她,我不仅轻率地使用这语言,而且更重要的是或多或少发明了它;通过这语言,我带着半清醒状态下的坦率与真实,表达出完全不为我所知的情感。这情感突然就这样不知羞耻地涌现,很可能既欺骗了她,也欺骗了我。
    P76

我不会说当时发生了什么。所发生的,很久以前就已经发生,或者很久以来它就一直如箭在弦,在生命里的每个夜晚我都能感觉到它,但不把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是我与这一预感达成秘密协议的标志。
    P82

大家都知道我少言寡语。但有时,某种迫人的力量会驱使我说话,我感觉一定要把生活中最简单的细节转化为许许多多毫无意义的字眼,以至于我的声音正在变成一个绝无仅有的空间,这空间使她存在,迫使她走出沉默,赋予她一种确实性,物理上的实在性,否则这些都不存在。或许这一切看起来很幼稚。无所谓。这幼稚非常强大,足够延续一个已经丢失的幻想,迫使已经消失的东西重新出现在那儿。在我们喋喋不休的闲聊中,似乎存在着一句话的重力,还有对它的模糊记忆,那就是我曾对她说的那句“来”;她来过,又离开过,但永远无法再离开。
    P90

在那样的时代,这些插曲就像这世界做的最后一个鬼脸。
    P90

也许这是个错误——况且,我对这些状况的所有描述与解释,都是为了在可以讲述、可以经历的世界里多逗留一阵——我的错误非常明显,错在按照世俗标准为人处事。……如此缺乏坦诚只能说明,在把一天都献给世俗眼中的名誉之后,我还是完全沉浸在别人的生活和判断中,或者说,我背叛了一种更重要的生活与判断。这名誉,甚至那个朋友,乃至他的不幸,对我有什么意义?我的生活和判断才重要,与之相比世俗标准什么都不是。
    P91

……于是我的疑问就悬置在我们中间……
    P92

至于我,我一直没有受控于某个比我强大的念头,变成它不幸的传声筒,变成它的玩物或者受害者,因为如果说那个念头已经征服我,那它也只是通过我而征服,最终还是与我平等。我已经爱上这念头,我爱的只有它,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我所期望的,我关注的只有它;无论它在哪里,无论我可能在哪里,在缺席中,不幸中,死之徒的宿命中,生之徒的必然中,工作的疲惫中,因好奇而产生的表情中,在我的欺人之谈里,我骗人的山盟海誓里,沉默里,深夜里,我把自己的所有力量都给了它,它也把所有力量都给了我。最终这异常强大的力量,这不可能被任何事物推毁的力量,将使我们遭受或许是无边的不幸,但若果真如此,我愿承担起这不幸,并为此感到无边的快乐。我会永无休止地对那个念头说,“来”,而它永远都在那里。
    P99

晦暗的布朗肖,无名的布朗肖,blanchot l’obscur。美国著名的文学理论、评论期刊《立场之下》(substance)1976年以专刊介绍布朗肖时,用了一个大大的汉字“白”(黑底白字)作为配图。布朗肖的法语原名是“blanchot”,而法语中白色是“blanche”,一语双关,以示布朗肖呈现给世人的无形与空白。
    P3 | 译者序

避开公众目光的注视,从自己的文字中抹除自己,是布朗肖的选择。他一生都在身体力行他的文学主张——无名性(anonymat)。他认为,文学最重要的是文学作品,而不是写作者。所有人包括写作者本人都应该尊重文学作品的独立性。依赖社会历史背景、作家的生平和心理活动来理解作品,是把文学作品当成了一种附庸,是对文学作品的背叛。实际上,当我们对作品产生的环境和历史一无所知,甚至对写作者本人都知之甚少时,作品才最接近于它本身。最有力的例子莫过于荷马和莎士比亚。……
    P4 | 译者序

文学作品的确是从写作者的笔下产生,但写作者只是一个中介,不是创造者。实际上,是文学作品创造了作者,作者只是作品的一种功能,一个附属品。每个体验过写作焦虑的人都知道,只有在作品完成之际,他才确实地知道自己有没有成为一个作者。可就在同一刻,他也因此变得无所事事,失去了存在的基础。布朗肖将写作的人比做演员,作者只是他扮演的剧中人物,他只活在舞台上,生命短暂,每晚在表演中诞生,又在表演后死去。而推崇天才,将写作者类比成上帝那样的创造者,完全是19世纪浪漫主义的发明,是人试图篡夺创造者的头衔,僭越“上帝之死”、“众神隐遁”后留下来的空位。
    P5 | 译者序

那些拒绝进入知识的,拒绝袒露秘密的,拒绝被照亮、被看到的,拒绝被命名、被分门别类的,拒绝证明自己价值的,拒绝被使用的,拒绝跟随历史前进车轮的,拒绝融入整体的,拒绝权利的,拒绝行动、拒绝介入的存在,在这个由理性、秩序、工作和行动打造的白昼的世界里是没有位置的,而没有位置则是有罪的。在这一白昼的疯狂里,布朗肖相信,文学作为黑夜与混沌的守护者,作为一切非存在的同路人,站在白昼的边缘,它“将语言从世界中抽出来,将语言与一切会把它变成一种权力的东西分离开。因为正是由于这些东西,当我说话时实际上不是我在说话,而是世界的历程在说话,是工作、行动和实践在建造白昼的王国”。
    P7 | 译者序

发现布朗肖,就像是发现宇宙里神秘的暗物质,尽管他非常重要,但因为本身不发光、不可见,只能通过考察他对那些可见者的引力效应来定位。
    P8 | 译者序

在这里,J的安乐死既是一个死刑判决,又是对死亡的中断,是在用死亡中断死亡。
    P12 | 译者序

传统叙事文学中——比如18到19世纪的很多欧洲小说,用第一人称通常是为了拉近与读者的距离,或者突出读者所见(读)的真实性,而且在叙述的过程中往往都会逐渐过渡到全知视角上去。这种过渡尽管表面上是一种叙述的策略或技巧,实则渗透着现代主题对发现事实真相和实现绝对认知的强大信念。
    P14 | 译者序

书写的原因是“我”希望书写能够终结这一切,终结什么呢?终结不安,还是终结萦绕了他心头九年的那些事,那些曾经发生过、将来却还会发生的事情?可以明确的是,书写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那些事。因为那些事一直对“我”有一种要求,要求“我”忠实于真相,为真相提供见证,因为“没有我,那证据什么都证明不了”。另一个与传统叙事不同的地方是,传统叙述者自信满满,他相信语言文字的强大,相信它能真实再现事实真相,而这里的“我”看到的却是语言的诡诈与无力。结果真相不可避免地会隐藏,会变成秘密,不是因为“我”想掩盖,而是因为语言实在有限。……换句话说,真相不可能完全再现,书写是不可能的。但这一无法终结反而可能是一件幸事,叙述者最后表示“我愿承担起这不幸,并为此感到无边的快乐”。
    P15 | 译者序

所谓爱情的不可能性,不是愤愤地说爱情不存在,也不是说主体有没有条件、有没有能力爱另一个人,而是说本真的爱是完全无条件的,而且它恰恰在主题的能力之外、语言之外——一个主体所不能的领域。我们都知道纯粹无条件的爱是不可能的,然而正是对这一不可能之爱的信仰一直维系着、引导着爱的可能性——现实中的爱。……爱指向另一个人,指向他者,主体很容易将他者置于客体的位置,以爱的名义将他者降低为满足主体爱欲的物,即使主体退一步说,咱们都做主体,建立平等的、互为主体的关系吧,爱又会变质为对称的交换关系。“坠入爱河”是有道理的,真正的爱开始于一种失控,一种无法抑制的坠落,开始于主体放弃主体地位的那一刻。我们不是靠意志和决定而爱上一个人的。“我决定爱上她,我会努力爱上她,我能够爱上她”,实际只会使我们离爱越来越远。不是我能爱,而是我不能不爱。
    P17 | 译者序

……这是一种“永远已经逝去而且永远仍在到来”的时间。
    P20 | 译者序

手模是生与死的矛盾体。因为它无生命,所以会在其主人死后幸存。若主人已逝,栩栩如生的手模将既纪念其主人的生命,也纪念他的死亡。而若主人仍健在,这手模会因为它近于永恒 的栩栩如生,时刻提示他将要到来的死亡。
    P24 | 译者序

海德格尔认为,这世上最可怕因而最让人焦虑,但又最令人警醒的事件莫过于每个人自己的死亡,他称死亡是属于我的最切己的可能性。布朗肖则反驳说,从根底上给人最大挑战的是我身旁的他者之死,而死亡归根结底是不属于任何人的无名之死。“那即将在死亡中永远远离我的他者,让我陪在他的近旁,让我担起他的死亡,这令我唯一牵挂的死亡。这是使我出离自身、完全失控的经验,这是一种分离,却同时是唯一可以打开我、把我引向共同体的一种分离”。
    P25 | 译者序

* 摘自《死刑判决》
* 莫里斯·布朗肖 著 | 汪海 译 | 南京大学出版社
* 抄书于2020年7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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