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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udete

“风景穿透”

“您可以帮助跳舞的人跳舞。您可以给在舞台上歌唱的演员伴奏。您将挣钱度日。您将生活在音乐周围,但您将不会是音乐家。
“您有没有一颗心用来感受?您有没有一颗脑袋用来思考?您有没有想过,当我们不是为了跳舞,不是为了取悦于国王的耳朵时,音可以用来做什么?
“然而,您那嘶哑的嗓音令我激动。我留下您是因为您的痛苦,而不是因为您的艺术。”
    P36 |《世间的每一个清晨》

德·圣科隆布先生突然一把拉住他弟子的胳膊:在他们前面,一个小男孩脱下了他的裤子撒起尿来,在雪地上浇了一个洞。冲溅在积雪上的热尿的声响,跟雪晶体逐渐融化的声音融在一起。圣科隆布又一次把手指头竖在他的嘴唇前。
“您学到了装饰音的分弓。”他说。
“它还是一种半音递降。”马兰·马雷先生反驳道。
    P43 |《世间的每一个清晨》

 

“您为什么不发表您演奏的乐曲呢?”
“噢!我的孩子们,我不谱曲!我从来没有写下任何东西。有时候,我在回忆一个名字和一些愉悦的同时发明出的,是水的礼物,水面的浮萍,蒿草,小小的毛毛虫。”
“可是,在您的浮萍和您的毛毛虫中,音乐又在哪里?”
“当我拉动琴弓时,我撕裂的,是我小小的一块活蹦乱跳的心。我所做的,只不过是一种生命的训练,而在这一生命中,没有一天是节假日。我履行了命运赋予我的职责。”
    P53 |《世间的每一个清晨》

“先生,我是不是可以向您讨教最后的一课?”马雷先生问道,他突然活跃了起来。
“先生,我是不是可以尝试着上第一课?”德·圣科隆布先生反问道,嗓音十分低沉。
马雷先生点了点头。德·圣科隆布先生咳了一声,说他有话要说。他一阵一阵地说着话。
“这是很难得,先生。音乐很简单地就在哪里,它能说出话语所无法说出的东西。从这一意义上说,它就不完全属于凡人的范畴。这么说来,您已经发现它不是为国王而存在的了?”
“我发现它是为上帝的。”
“您弄错了,因为上帝也说话。”
“为耳朵吗?”
“我说不出来的东西不是为耳朵的,先生。”
“为黄金吗?”
“不,黄金在听觉方面根本就一无是处。”
“荣耀吗?”
“不。那只是一些被人赞扬的名字。”
“寂静吗?”
“它只是话语的相反。”
“作为对手的音乐家吗?”
“不!”
“爱情吗?”
“不。”
“爱的遗憾吗?”
“不。”
“从容吗?”
“不,不。”
“难道是为了一块根本就看不见的小蜂窝饼吗?”
“也不是。一小块小蜂窝饼又是什么?它看得见。它有味道。它能吃。它一无是处。”
“我不知道,先生。我认为应该给私人留一杯喝的……”
“因此您干渴得要命。”
“一个小小的饮水池,为了那些被话语所抛弃的人。为了孩子们的幽灵。为了鞋匠们锤子的敲打。为了童年之前的状态。当人们没有了气息时。当人们没有了光明时。”
    P86 |《世间的每一个清晨》

他们彼此碰撞在这道目光中。
    P5 |《罗马阳台》

他的脸被烧伤后,那些曾经认识他的人再也不认识他了。
    P17 |《罗马阳台》

太阳西斜,把它金色的光芒一道道地洒在白垩石上。
船儿抛锚在桥边。
从悬崖的阴影中走出,我们欣赏着水面上太阳的反光,层层的波浪,房屋的倒影,远在天边的船儿。亚伯拉罕·冯·贝尔凯姆把手搭在销蚀镌版匠的肩上。他说:“人在走向衰老时,越来越难聚精会神于他所穿越的景色的绚烂。经历过风吹雨打、岁月沧桑而日渐衰老的皮肤,被疲劳和欢乐折腾得松弛皮塌,各种不同的体毛、眼泪、体液、指甲和头发纷纷脱落,掉在地上,就像枯叶和残枝,让越来越迷途的心灵经常走到皮肤的容积之外。最终的腾飞实际上只是一种凌乱的洒落。我越是老,就越是感到处处存在。我再也不怎么寄存在我的躯体中。我担心自己会在某一天死去。我感到我的皮肤实在太薄,细孔实在太多了。我对我自己说:有一天,风景将穿透我。”
    P62 |《罗马阳台》

莫姆说:“人类的情感就是这个样子。从天而落的雨水消除种种颜色。”
    P69 |《罗马阳台》

莫姆回答道:“人到了一定年龄后,他所邂逅的就不是生命,而是时间。他不再看到生命在活着。他看到时间正在生吞活剥地吞噬生命。于是,心儿便揪紧了。他便依靠着一段段木头,以便再看到一点儿在世界各地到处流血的场景,以便不再在其中倒下。”
    P96 |《罗马阳台》

另一天晚上,他对洛林人说:“我的生命的基本使命已告完成。我第一次见到了两三件新鲜事。”
    P97 |《罗马阳台》

* 摘自《世间的每一个清晨》&《罗马阳台》
* 帕斯卡·基尼亚尔 著 | 余中先 译
* 抄书于2020年8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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